「Partanna 的負碳混凝土,一定會改變世界!」,說這句話的,不是建築專家,也不是材料科學家,而是曾經叱吒 NBA 球場、拿過 3 屆總冠軍的前洛杉磯湖人隊小前鋒、在好萊塢演過多部作品的 Rick Fox。
Rick Fox 坐在沙烏地阿拉伯首都利雅德(Riyadh)街邊的露天咖啡廳,與我們侃侃談起他的新創公司 Partanna 時,眼神散發奕奕光彩,對新事業的熱情,讓年過半百的 Fox,好像又重新回到 20 來歲、再次站上球場那樣榮光煥發。
不過這次他的戰場,不是籃球殿堂,也不是電影圈,而是百年傳統產業-水泥與混凝土。
「很多人問我到底在做什麼?」,Fox 說,許多人對於他決定投身混凝土產業感到非常不解,但是對他來說,這並不只是一個新鮮好玩的嘗試,而是人生下半場的重要使命。
「我從未想過會加入水泥產業」Rick Fox 意外踏上創業路
「說真的,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加入這個產業。」,Partanna 的成立,與其說是刻意,更像是天時、地利、人和幾大關鍵在對的時間碰撞出的一場偶然,讓 Fox 毅然捨棄舒服日子,不顧一切投入創業。
2019年,「怪獸級」颶風多利安(Hurricane Dorian)重創巴哈馬,是該國前所未見、最嚴重的一次風災。巴哈馬是 Fox 的家鄉,看見自己的兒時家園被摧毀、數千人流離失所,他意識到,光是捐款是不夠的,「全球暖化正在對人類帶來史無前例的衝擊,颶風將越來越頻繁、強度越來越高。巴哈馬沒有時間等待了,我們現在就需要更堅固的房子。」
隨後,Covid-19 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爆發,成為催生 Partanna 的關鍵。
透過朋友介紹,Fox 遇到了 Partanna 共同創辦人 Sam Marshall。Sam 是一名建築師,他與團隊雖然手握專利、擁有能取代傳統水泥的新材料,但卻不知如何商業化,「我開始認真的研他們的配方。當時全球封鎖,哪都不能去,大家的時間都空下來了。我跟 Sam 就這樣連續聊了好幾天」,兩人一拍即合,Partanna 於焉誕生。
從製程開始顛覆水泥產業,打造出「像樹木一樣」的新型混凝土
Partanna 是什麼?回答這個問題之前,要先了解水泥(cement)以及混凝土(concrete)的製程。
水泥是一種黏著劑,是生產混凝土的關鍵成份。而混凝土則是地球上使用的最廣泛的人造材料,是僅次於飲用水的第二大消耗品。
水泥製程可以分成最上游的原料開採,將石灰石、黏土採出之後,進入到中游的生料研磨。將材料都磨碎之後,再放進旋窯(rotary kiln)內以攝氏 1,500 度煅燒,最後產出水泥熟料(clinker),再與添加劑一起磨碎成粉狀,才得到現在被廣泛使用的水泥。而就是這個「煅燒」的過程會排放大量二氧化碳,其生產排放約占全球碳排放量的9%,是全球暖化的罪魁禍首。
Partanna,則是直接跳過製造水泥熟料時高溫煅燒的過程。Sam Marshall 8年前在因緣際會下,發現海水淡化過程中的副產品「鹵水」(brine)與鋼鐵廢棄材料(steel slag)結合,他將兩種材料升級改造,最終打造出已經過專利認證、可以完全取代波特蘭水泥(Portland Cement)的新型態的黏著劑。
水泥成品製作好後再銷售給下游的營建業、公共工程等製造商,再由這些廠商做成各種水泥應用產品,如混凝土、CMU 空心磚、地坪材料、牆、管道等。而傳統的混凝土需加入水、骨料(aggregates),並以波特蘭水泥作為黏合劑。但 Partanna 負碳混凝土最大的不同,就是使用了上述的天然廢棄材料作為新型黏著劑,取代波特蘭水泥。
Fox 表示,這些混合物透過鹽水激活後,可以在室溫下固化,而因為 Partanna 黏著劑特殊的成分,固化過程中會吸收二氧化碳,有效地從大氣中直接去除二氧化碳,Fox 解釋,「我們不是碳封存技術,我們更像是樹木,直接從空氣中吸收二氧化碳」。
Partanna 製造出的混凝土可用於大型基礎建設、海提、住宅、道路等,耐用度與傳統材料一樣堅固。此外,由於它是使用鹵水作為原料,因此當暴露在海水中時,反而較不會受到鹽水侵蝕。以 Partanna 打造的空心磚,強度較傳統空心磚多上 25%、成本更低,也更適合用於沿海地區的建築。
所以,從減少碳排放的角度來看,Partanna 直接跳過高溫煅燒,就能產出取代水泥的黏著劑,自然不會排放溫室氣體;從廢棄物再利用的角度來看,Partanna 則是回收再利用鋼渣跟鹵水,兩者都是工業過程中有害副產品。此外,製作Partanna 負碳混凝土時,不需如傳統混凝土一樣使用過濾水,也降低了製程中對水資源的消耗。
而從吸收二氧化碳的角度來看,Partanna 負碳混凝土在固化的過程中,直接從空氣中吸收二氧化碳。根據 Partanna 的數據來看,以傳統混凝土建造的住宅,1,250 平方英尺(約 35 坪)的房屋會產生 70.2 噸二氧化碳,而以 Partanna 混凝土打造的房子,同樣大小的房子,可以除去 182.6 噸二氧化碳,相當於 5,200 棵樹木,是全球第一款完全不使用傳統水泥、還能吸碳的「負碳」建築。
簡單來說,Partanna 是全世界第一個走出實驗室,可商業化、可量產的負碳混凝土公司。「這個材料來到地球,是勢在必行的。」,Fox 表示。
拚 3 年!從每天被拒絕,到巴哈馬政府、混凝土設備廠、大型房地產商都買單
然而,營建業可不是這麼好搞定,Fox 成立公司之後,「有好長一段時間,我們每天都被拒絕」,Fox 說,但儘管如此,減碳的時程迫在眉睫,營建業、混凝土產業也積極尋找創新解方,因此仍然有不少願意主動採取改變的先行者。
2021 年,Fox 在世界混凝土大會(World Of Concrete)上,遇見了混凝土設備大廠 TopWerk,碰到了 TopWerk 執行長 Robert Gruss。TopWerk 不斷測試 Partanna 的配方,兩年後,終於驗證 Partanna 可作為波特蘭水泥的直接替代解決方案,Fox 自信地說,「對 TopWerk 來說,我們是一種隨插即用(plug and play)的解決方案,且與他們的設備完全相容」,甚至比傳統的解決方案更耐用、強度更強。
近期,TopWerk 更與 Partanna 簽訂 3 年合約,正式為 Partanna 背書,並將旗下現有客戶群介紹給 Partanna,將推動客戶從波特蘭水泥轉移到 Partanna 的新型黏著劑。
Partanna 的創新,更引起故鄉的注意。2022 年,巴哈馬總理 Philip Davis 邀請 Fox 回到家鄉以 Partanna 的新建材,打造全球第一個負碳住宅社區,將從首都拿騷(Nassau)開始建造 1,000 間房子。Fox 站在全球第一個以 Partanna 混凝土打造的負碳住宅前、手捧著空心磚,驕傲又激動地說,「我本來以為我們還要 10 年才能蓋房子!」,「這真的是我們努力的成果。」
2024年初,有更多的大型專案找上門,包括沙烏地阿拉伯的最大房地產商之一 ROSHN 也來敲門,目前,雙方已攜手,將合作在當地建立工廠,並幫助 ROSHN 到 2030 年前建造 40 萬套房屋、1,000 所幼兒園,以及 700 多座清真寺。
全新材料還能復育珊瑚礁,Partanna 期待能成為改變地球的平台
而令人意外的是,近期更有大學實驗室發現,Partanna 的混凝土除了能吸收二氧化碳以外,更能讓珊瑚礁快速生長,解決珊瑚礁退化的問題。珊瑚礁研究平台 CORDAP 則與 Partanna 簽署了合作夥伴關係,認可 Partanna 的材料為珊瑚礁退化的重要解決方案。
「說了這麼多的進展,你現在可以理解為什麼我現在看起來是這個樣子了吧?因為團隊的每一個員工都太認真工作了。」說到這裡,Fox 莞爾,「經歷過 NBA 的訓練,我深知道不管多困難,只要有最好的隊友,那就沒有做不到的事情」。他也將運動員永不屈不撓、精益求精的精神帶到團隊,「我不斷鼓勵團隊保持耐力,持續挑戰自己。在這裡,沒有『我做不到』、『我不能』這種事。」
「儘管過程挑戰非常多,但我相信,我們一定能完成這個偉大的旅程。」,這位曾經帶領 NBA 紫金王朝的隊長,卸下了運動圈、娛樂圈的光環,仍然散發出自信與的堅定,Fox 期待,未來 Partanna 不只是一個混凝土公司,而是為世界帶來重大改變的材料平台,「希望 5 年後我們回頭看時,可以驕傲的說,負碳水泥只是 Partanna 做的眾多事情其中之一。」